详解CBDC：定义、类型、构建发行维度、优劣势及各国发展状况

世界上大多数国家都在积极地探索CBDC，但它真的会成为货币的未来吗？

1. CBDC的定义与类型

国家数字货币（Central Bank Digital Currency，简称 CBDC）是一种基于国家信用、由中央银行发行的法定数字货币，这种全新的货币形式本质上仍然是中央银行对公众发行的债务，具有法偿性，是一种主权货币。

根据国际清算银行（BIS）2021 年的调查结果显示，86% 的央行正在探索国家数字货币对其所属国家或地区的影响，所代表的经济体覆盖了全球经济产出的 91%，在过去的几年里，各大央行参与 CBDC 相关活动也增加了近三分之一。

另外，据 BIS 定义，CBDC 根据用户和用途不同可分为两类：

一种是批发型 CBDC，基于通证（token-based），主要面向商业银行等大型金融机构发行，用于大额支付结算，该类型有助于提高跨境支付效率和安全性，降低支付成本，助力国际贸易和金融交易。

另一种是零售型 CBDC，可基于账户型（account-based）和基于通证型（token-based）两类，主要面向所有个体和公司发行发行，作为现金补充广泛用于日常小额零售交易，能与现有电子支付工具形成互补，其高效便利性可进一步增强支付市场竞争性。

▲直接零售型 CBDC：由中央银行节点发行 (1)，由预言机节点 (2) 检查，由商业银行接收 (3)，最终到达零售钱包以供日常使用 (4)

2. CBDC 的构建发行维度

各个国家（经济体）情况各异，有的侧重大额交易，有的侧重于零售系统效能的提高，因此构建发行 CBDC 的重点也各有不同。除了上述提到的类型之外，央行还需要基于多种设计维度以便满足市场需求，并能实现与现存的银行、支付网络等金融基础设施无缝对接。通常各央行构建发行 CBDC 时也会涉及到以下五个维度：

1）运行机制：单层与双层

单层模式中，央行除了发行 CBDC，还直接运营支付系统并提供零售服务，所有的运营均由央行维护。这种模式下，央行将对 CBDC 相关的产品设计和应用拥有绝对的控制权，但其职责和能力很有可能会负荷。因此，单层模式只适用于一些金融部门极度不发达的小型经济体。

双层模式中，CBDC 仍由央行发行，但支付服务和账务维护等服务则交由商业银行等大型金融机构负责。目前，大多数央行普遍正在探索双层运营模式，即央行构建发行 CBDC，然后让大型金融机构来分配这些资金，并在此基础上进行创新。

2）发行方式：直接发行与间接合成发行

拥有更先进支付基础设施的央行可以直接发行 CBDC 用以结算交易。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提出的另一种方法是间接合成发行，由央行批准的商业银行等中介机构来向公众发行。

合成的 CBDC 对于资源和技术能力有限的中央银行来说是个不错的选择，但这样一来，央行将失去对这些数字货币设计和操作的一些部分控制，因此目前央行主要采取的也都是直接发行模式。

3）技术呈现形态：账户型、通证型与混合型

在 CBDC 连接到应用的过程中还需要确定呈现形式。其中一种是账户形式，它其实是一个数字钱包，很像传统的网银账户，这种形式可以基于现有基础设施为用户提供熟悉的支付体验，但同时用户的隐私性不会得到保障。

另一种创新方法是基于通证的 CBDC，这种形式在使用过程中更像是实物现金，具有匿名性，也就是说这种类型的 CBDC 交易细节只有交易双方知道，在技术应用上更接近于现钞的形态。但这种形式与 KYC 原则相违背，可能会滋长逃税、洗钱和恐怖主义融资等非法问题。

因此，即便是使用通证技术，也势必要采取某种形式的身份验证，账户和通证的混合型便应运而生了。目前多数央行也表示更偏向于中心化和混合型来满足金融普惠、灵活性和隐私性等多方面的需求。

4）区域范围：国内与跨境

许多央行在积极研究针对国内发行的 CBDC，但理想情况下是，除了国内，资金也应该在全球范围内快速、稳定地流动。因此类似于万事达卡这样的大型金融机构也在提议将多个国家的 CBDC 连接起来，用以减少跨境支付相关的时间、风险和成本。目前，世界各地的一些央行正在探索这一充满希望的想法。

5）利率影响：计息与不计息

计息的 CBDC 可以作为利率的有效下限，成为央行货币政策管控的工具。例如，一旦央行提高 CBDC 的利率，商业银行为了避免资金流向 CBDC 将被迫提高利率。同时，计息也可能会造成金融机构中的存款被过多转移到 CBDC 持有的账户而造成的去中介化风险。因此计不计息涉及到实际情况复杂，需求针对经济体情况设定。

3. CBDC 的优势

国际清算银行（BIS）联合各大央行发布的《中央银行数字货币的基本准则与核心特征》报告指明了三个基本原则：中央银行不应通过发行 CBDC 而损害货币或金融稳定；CBDC 需要与现有货币形式共存和互补；CBDC 应促进创新和高效。基于这些原则，我们可以归纳出 CBDC 的以下优势：

1）提高支付系统效率，促进金融普惠性

在某些国家/地区，由于地理位置的原因，管理现金的成本非常高，由于 CBDC 的结算最终性具有即时性，它可以降低管理成本并提高支付效率。同时，CBDC 也可以最大限度实现金融普惠，例如实现工资、税务高效交付等。

2）增加隐私性，消费者保护

CBDC 的可控匿名性可以防止第三方收集交易数据，为消费者提供一定的隐私保护。

3）提高支付系统的稳定性

越来越多的支付系统集中在一些大型科技公司手中。在这种情况下，一些中央银行可以拥有自己的数字货币视为增强支付系统弹性和增强该行业竞争的一种手段，同时可以降低小公司进入门槛，让更多创新者专注于新的接入服务、分配方法和相关服务，从整体上提升系统的稳定性。

4）改善跨境支付

CBDC 将身份数字化，批发型 CBDC 加快建立基于国家、全球和互联网的统一数字身份基础结构，实现点对点电子现金的愿景。

5）减少犯罪

CBDC 的优势可实现可控匿名，对偷税、恐怖融资以及洗钱等违法行为从资金监控角度进行防范。

6）为货币管控政策 - 负利率提供了可能性

一些发达国家和地区央行为刺激经济降息基本降到了零利率，继续降息就得进入负利率，然而因为纸币现金的存在，公众可以持有现金以对抗存款负利率。如果用 CBDC 取代现金，将有望通过对 CBDC 支付负利率的同时限制居民持有现金的额度，以此倒逼实现银行部门的负利率，传统货币政策将拥有更大的空间来应对经济衰退。

4. CBDC的风险和挑战

尽管CBDC有潜在的诸多好处，但风险还是同样存在的，需要采取措施，相关的潜在风险包括：

▲ 2015年-2021年 全球通胀率

1）CBDC 可能会面临与传统货币相同的通胀压力

今天，所有政府都发行没有黄金等商品支持的法定货币。这意味着中央银行可以通过以政府支持债券的形式发行债务来有效地印制无限量的货币，从而造成了通胀。CBDC 很可能会面临类似的局面。尽管是数字货币，也可能会面临传统货币所经历的通胀问题。​

2）当前 DeFi 生态系统的兼容性问题

总体而言，CBDC 与当前 DeFi 生态的兼容性程度将与 CBDC 的普及直接相关。从本质上讲，CBDC 越去中心化和互操作性越高，人们就越有可能使用它。但目前央行普遍采用的是私有链或许可链，潜在用途将会受到限制。

3）商业银行的“去中介化”风险

个人可以将钱从商业银行的存款转移到 CBDC 持有的账户内；反过来，银行可能会感到压力而增加存款利率或者获得更昂贵的批发资金，这对银行的获利能力造成压力，并可能导致向实体经济提供更高成本或更少的信贷。目前可以通过不对 CBDC 计息或低于在正存款利率的方式以及对 CBDC 持有量的限制来缓解这种脱中介风险。

5. 各国发展状况

许多中央银行已经在探索甚至实施某种区块链技术，以支持在其管辖范围内发行法定货币，当然，每个国家都会考虑国家安全、数据隐私、当地市场要求、法规遵从性和其他国家特定的优先事项。

▲各央行对发展 CBDC 的进度：考虑中，进行中，测试中

我们将目前正在研究 CBDC 的项目归纳为：批发型，直接单层零售型，直接双层零售型、间接双层型零售以及目前还在研究未表明类型这五类。（按照实际情况，列举了部分国家和地区）

一、批发型

加拿大 Jasper 项目：加拿大暂不考虑发行零售型 CBDC，其批发型 CBDC 项目目前处于概念验证/试验阶段，加拿大央行认为发行 CBDC 的机遇与风险挑战并存，尽管相关研究处于国际领先水平，但其认为并没有足够的理由支持目前落实推出 CBDC。

中国香港地区 Lion Rock-Inthanon 项目：6 年发起，目前已完成前四个阶段，正在进行第五个阶段，研究跨境与多币种支付，致力于提高国际支付清算效率。

中国香港地区 Lion Rock-Inthanon 项目：2019 年，中国香港金管局与泰国央行联合启动 Lion Rock-Inthanon 项目，研究 CBDC 在跨境支付中的作用，双方与来自两地的参与银行成功开发了以 DLT 技术为基础的概念验证原型。该项目致力于促进点对点的资金转拨和外汇交易，减少多层结算程序，提高外汇交易效率。

二、直接单层零售型

冰岛 Rafkróna 项目：处于研究阶段，该项目旨在应对在冰岛纸币和硬币逐渐消失的现象。

瑞典的 E-krona 项目：正在进行中，瑞典央行研究 CBDC 的发端在于近年内在瑞典国内现金将不会再是普遍接受的支付手段的预期。

挪威 E-krona 项目：成立了工作小组，聚焦于研究银行存款的无信用风险替代物，目前的信息还不能达成最终的结论

三、直接双层零售型

中国 DC/EP 项目：目前处于试点阶段，目的在于提供纸币和硬币普遍适用的数字化替代物，DC/EP 项目研究的央行数字货币计划用于国内支付。目前，中国是拥有先进 CBDC 项目的最大国家。2022 年初，中国央行发布了适用于 Android 和 iOS 的试点 CBDC 钱包应用程序。最初，该应用程序仅适用于特定用户，但政府表示会计划扩大该项目，使数字人民币与当前的数字支付系统和应用程序更具互操作性。

欧洲央行 E-euro 项目：目前处于研究阶段，欧央行认为作为法定货币的 CBDC 可以大体上保证所有用户能够使用一种低廉和便利的支付手段，概念表明 CBDC 在很多领域仍有发展的空间。欧洲中央银行的 E-euro 项目的 CBDC 设计采用 DLT 技术，是少数的研究用于国际支付的 CBDC 项目之一，对于是选择基于通证或基于账户的设计则未明确。

巴西 Digital fiat currency 项目：处于研究阶段，目的在于提高货币履行职能的效率，完善支付清算系统，发展普惠金融，改善用户体验。巴西的 Digital fiat currency 项目采用 DLT 技术、基于通证且用于国内支付。

柬埔寨 Bakong 项目：目前处于试点阶段，目的在于提高优质金融服务的可接触性，减少对现金的需求。柬埔寨的 Bakong 项目对 CBDC 的设计是间接的、采用 DLT 技术、用于国内支付，对于选择基于账户或通证则未明确。

四、间接双层零售型

巴哈马 Sand Dollar 项目：巴哈马是第一个拥有成熟 CBDC 计划的国家。根据巴哈马政府的说法：Sand Dollar 是巴哈马币 (B$) 的数字版本，与巴哈马的常规货币一样。Sand Dollar 由巴哈马中央银行授权的金融机构 (AFI) 发行。巴哈马 Sand Dollar 引起了包括万事达卡等机构的兴趣，万事达卡与 Island Pay 公司合作创建了一种预付卡，允许用户立即将 Sand Dollar 转换为普通巴哈马币，以便在巴哈马和全球任何接受万事达卡的地方进行支付。

五、目前还在研究未表明类型

美国：美联储对数字美元仍不确定

2021 年中，美联储主席杰罗姆・鲍威尔表示，美联储将开始认真研究 CBDC 对全球经济的影响。目前波士顿联邦储备银行正在进行有关 CBDC 的研究项目，美联储还与其他各种组织合作进行 CBDC 研究，包括国际清算银行的 CBDC 联盟。鲍威尔在 2021 年末表示，美国不太可能很快发行 CBD，数字美元的时间表可能会以年而不是几个月来衡量。

俄罗斯：积极推进，急需数字卢布

从 2020 年开始，俄罗斯中央银行表示将开始认真探索创建数字卢布。与其他几个国家的 CBDC 计划类似，数字卢布将存储在专门的钱包中。2021 年底，原型进行了测试，计划在 2022 年第一季度进行测试。政府认为这将降低公民和企业的交易成本，并大胆宣称数字卢布可能会完全取代卢布。

墨西哥：实施 CBDC 的初步计划

墨西哥计划在 2024 年之前实施自己的数字货币。墨西哥中央银行 (Banxico) 报告称，数字货币将促进该国的金融包容性，纸币在一段时间内仍将是墨西哥的主要支付方式，但他们不打算错过其他国家正在使用的技术进步。

6. 写在最后

总体而言，CBDC 仍处于起步阶段，在撰写本文时，还没有哪个主要国家成功实施 CBDC，但这种情况在未来几年可能会发生变化。如前所述，CBDC 的采用速度将取决于多种实际因素，以及它们如何与传统银行和金融系统以及快速增长的加密和 DeFi 生态系统交互。CBDC 有可能削弱传统银行的权力，但也可能被传统金融机构采用，具体取决于这些货币的实施方式，我们期待这种新型的货币形态会在各国之间变得越来越清晰。